回看百年蔣經國(南方報系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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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看百年蔣經國

作者: 南方人物周刊特約撰稿 王豐 發自臺北 2009-04-24 17:07:13

蔣經國去世21年多了,這位前臺灣地區領導人的大名,從來不曾像最近這樣被島內人士頻繁提起。蔣經國故去的這段歲月,臺灣歷任政治領導人,從不曾像馬英九以如此慎重的儀式紀念他。去年大選之後,就如同早年國民黨同志到北京香山碧雲寺祭告孫中山英靈的况味,旗開得勝的馬英九到桃園頭寮蔣經國靈寢,以勝選重新贏回執政權,告慰蔣經國在天之靈。迄至近日,馬英九高調紀念蔣經國,台灣的時空,似乎又回到1988年春天,蔣剛辭世時那段“痛失中流砥柱”的“後蔣經國時代”。

在人們心目中,依舊有若干關于蔣經國的未解之謎。可能有更多人不解,縱使島內藍綠對抗如此兩極化,蔣經國爲何總是民意調查中排名第一的領袖人物?他何以能備受臺灣民衆肯定?他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?

回到歷史的軌道上,透過當代人物的回憶,以及蔣經國自己的回憶,我們來回看存活在歷史空間裏的蔣經國,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蔣經國。

(一)青少年與留蘇時期

什麽樣的客觀環境,鍛造了一個像蔣經國這樣的政治領袖人物?20世紀許多中國政治名人,似乎都經歷了“意識形態塑造”、“政治生活淬煉”、“權力之爭奪與鞏固”幾個過程,蔣經國亦不例外。而蘇聯時期的“意識形態塑造”,更是蔣經國整個政治生命歷程中,最重要的部分。

懾于父威的壓抑童年

經國可教,緯國可愛——這是蔣介石給兩個兒子的八字概括。然而,蔣介石這位嚴父在兒子面前形諸于外的,却是一種冷峻得無以復加的威嚴。1922年春天,蔣介石的第三任妻子陳潔如,初見這位面形方厚、額高嘴大的農村孩童,心思細膩的陳潔如驚覺,經國被父親高亢的吼叫聲,嚇得全身顫栗。陳潔如問他話,這個11歲的男孩,只知羞赧地搖頭。陳潔如拉著經國的小手,叫他坐在椅子上,她發現經國全身始終抖個不停。

然而,當經國的弟弟緯國第一次出現在陳潔如面前時,蔣介石却放下了慣有的威嚴,臉上出現了少見的笑容,他抱起緯國,一邊逗緯國玩,一邊要孩子喊陳潔如“姆媽”。

同樣的蔣介石,他却以兩種截然不同的面貌,面對兩個兒子。人們可以解釋,緯國比經國小6歲,父親當然對老大嚴厲,而厚愛老二。或許是緯國自幼長得乖巧,討人歡喜,讓蔣介石心生憐憫,厚此而薄彼。經國、緯國幼時都住過陳果夫(1892-1951)在上海法租界的家,陳果夫太太曾經告訴緯國,幼年時代,緯國因爲體弱多病,蔣介石、姚冶誠(1887-1966蔣介石之妾)老是在陳果夫家樓上的閣樓裏,整天抱著緯國,陳太太見狀十分不以爲然,指責蔣介石、姚冶誠,“你們到上海究竟是來革命的,還是來抱孩子的?成天就知道躲在閣樓上抱小孩(緯國)。”足證緯國幼時比兄長經國得到更多父愛。

或許正是蔣介石對經國的嚴謹教育,才讓這個平凡的農村孩童,終成治國之才。1921年5月23號,蔣介石在寫給蔣經國的信上說,“經兒知之:爾《說文提要》讀完否?記得否?如已讀完記得,可請爾先生依余正月間所開書單,順序讀去,勿求其過速。……”

蔣經國見過陳潔如之後半年,在上海念萬竹小學時,又接到父親的來信:“經兒知之:……你的楷字,仍不見佳,總須間日映寫一二百字,以求進步。你校下學期既有英文課,你須用心學習;現在時世,不懂英文,正如啞子一樣,……你每星期有工夫時候,可到商務印書館去買些英文小說雜志看看;亦可以增長知識幷爲你弟訂兒童畫報,和兒童世界,各半年。……”

1922年10月13日的信上則訓示蔣經國:“……你的字還沒進步,每日早起,須要學草字一百個,楷書五十個,既要學像,又要學快。聞你讀過的孟子,多已忘記,爲什麽這樣不當心呢?……”

嚮往革命的狂飈青少年

15歲那年(1925年),上海發生了五卅慘案,這場反對帝國主義運動的導火綫,起因于日本資本家開槍擊斃工人顧正紅事件。蔣經國在一篇回憶文章中,詳述就讀上海浦東中學時期,連續參與了四次反帝示威活動。蔣經國這時開始嶄露頭角,他被同學選爲浦東中學示威隊伍的領隊,也當選抵制洋貨小組的領隊。

這一年的暑假,蔣經國去廣東探訪父親,反帝運動正風起雲涌,愛國青年紛紛“奔向廣東”。蔣經國說,黃埔的革命精神使他“深受感動”,他頭一次看到黃埔軍校墻頭張貼的巨幅標語:“聯俄”、“聯共”、“工農聯合”,他也看見許多俄國人在黃埔校園內,有人告訴蔣經國,全世界各國當中,俄國是中國唯一的朋友,蘇聯的統治者不是皇帝也不是上帝,而是工農當家。他向父親提出參加國民革命軍的願望,但是,他的請求被擔任黃埔軍校校長的父親拒絕了。

蔣介石顯然希望蔣經國多讀幾年書。爲使兒子死心,蔣介石索性把蔣經國送往北平,交給吳稚輝創辦的“海外補習學校”。蔣經國在北平讀了幾個月書,經邵力子引介,熟識了李大釗,李氏又援引蔣經國認識了很多在北平的俄國人,他們勸蔣經國不妨去蘇聯留學。莫斯科的中山大學,爲鼓勵中國青年前往就讀深造,給予十分優惠的條件。

嚮往革命,是蔣經國對外的說法,但是,不容忽視的一個重要動機,是4年前,也就是父親與陳潔如結婚前夕,蔣介石與經國生母毛福梅的離婚。蔣經國憂國憂時,自憐憐人,他既嚮往革命與急切愛國的激情,意欲逃脫父親嚴格管教的壓力,又急于遠離單親家庭(父母離婚)的破碎場面。最後,他選擇離開祖國,希望到 一個陌生的遙遠世界,尋求獨立自主的夢想。

與蔣經國一同搭乘貨輪前往蘇聯的青少年,一共有90餘人,這條貨輪先前曾經載運過猪只牲口,船艙裏濃重的猪屎尿騷味,令人聞之欲嘔。船在上海黃浦江等候出港,足足等了五六個小時,難忍船上臭氣和不習慣船上搖晃,蔣經國說,他差一點動了逃回家的心念,但見許多同伴留在船艙鋪位上,不禁自問:既然大家都能忍受,爲什麽我不能?我身爲黃埔校長之子,焉能半途開溜?
蔣經國很快融入團體生活,在航向蘇聯的貨輪上,開始溫習布哈林《共産主義ABC》、孫中山的《三民主義》等著作。1925年11月底的一個傍晚,蔣經國和一群中國青年抵達莫斯科。一個月後,他加入了共青團。初到蘇聯,蔣經國開始下苦功學俄文,幷努力研讀有關政治經濟學的書籍,還發表了兩篇有關中國局勢的文章——《中國的展望》、《中國北伐一定成功》。

從國民黨員變成托洛茨基追隨者

日後有許多評論家在月旦蔣經國畢生思想時,均將蔣經國歸類爲托洛茨基派,儘管歸國後,他極力回避類似的說法,但他在留俄時期却毫不掩飾他的托派色彩。

他就讀莫斯科中山大學時期的校長是拉迪克,拉氏也是教授蔣經國“中國史”的老師,時常在下課閑時與蔣經國私下討論。拉氏系托洛茨基派領導人物之一。

蔣經國當時自承:“碰巧我的觀點與托洛茨基的政治思想,不謀而合,于是許多人認爲我是托洛茨基的同情者。事實上,他們的臆測是正確的。”蔣經國和幾 位中國同學秘密研讀托洛茨基學派的著作,“對于托洛茨基要‘以革命的火炬燒掉舊世界’尤感興趣。後來我越來越熱衷托洛茨基學說,終至加入秘密學社。跟隨我 的同學日多,幷開始視我爲托派的領導者。”

鄧文儀(1905-1998,曾任蔣介石侍從秘書、“國防部新聞局長”、“內政部次長”)在回憶蘇聯留學經歷時,就把蔣經國、王新衡 (1908-1988,曾任職軍統、“立法委員”)等人留俄時的行徑,比喻爲“和反對派相呼應,反對俄共中央派”。因爲王新衡被共産國際中共代表王明(陳 紹禹)指控爲“浙江同學會”領袖之一,中山大學接連舉行三天三夜的清黨大會,决議處分王新衡等人,王氏還因而被蘇聯特務機關監禁4個月。

對蔣經國,王明則指控是他組織了“浙江同學會”這一反革命團體,蔣介石則是“給予幕後資助的主使者”。王明查扣了兩封蔣經國寫給蔣介石的家書,建議蘇聯當局逮捕蔣經國。

與王新衡相較,蔣經國確實沾了蔣介石兒子的光,真正迫使蘇聯當局對蔣經國采取行動,是在1931年秋天,蘇聯當局把蔣經國從中山大學(當時改名列寧 大學)中國學生訪問團的助理團長的職位上,調派他離開莫斯科,被送到莫斯科近郊的謝可夫村。被調職的原因,是他在列寧大學的一次會議上,公開抨擊王明。

此前,蘇聯當局數度駁回了蔣經國請求回國的申請,蘇聯當局采納了王明的意見,認爲“讓蔣經國回國,他一定會成爲蔣介石的得力助手,所以我們要把他留在蘇聯”。各種因素,他成爲滯留蘇聯最久的中國留學生。

于今回顧蔣經國這段留俄歷程,似乎不得不讓人承認,14年留俄歲月,正是鍛造一個具有鋼鐵意志人物的絕佳環境。

蔣經國的得力股肱王升,在日後曾經微妙突顯經國先生這段“蘇武牧羊”式的艱苦歷程,幷且把蔣氏的留俄故事,刻意作爲新造神運動的絕佳素材。儘管王升講述的故事,旨在完成對蔣經國的“造神”,神格化蔣經國,但我們仍可從中感受到蔣經國那段艱危歲月茹苦含辛的真貌。

王升回憶,在一次偶然機緣裏,蔣經國脫口而出一句話:“歷史上,很少有像我這麽苦的人!”王升在向台軍發表演講時說,蔣經國一生中,不曉得吃過多少苦,在俄國14年,他做過苦工,從做粗工開始,做翻砂工,用鐵錘把鐵板錘平。蔣經國耕過田,俄國實行集體農場,派他到謝可夫農村,在那裏,沒有床睡,沒有飯吃,還好遇到了沙勿牙老太太,收容他到家裏住,給他麵包、紅糖。蔣經國做過衛生管理員,專門負責掃厠所。斯大林把他充軍到西伯利亞,在烏拉爾地方做礦 工,工作强度大,但是却吃不到足够的麵包,如果工作沒有做好,還會挨皮鞭。

王升講述,蔣經國在俄國身無分文,還討過飯。有一回,蔣經國發覺一家餐館後面的水溝裏,漂著一層油水,他餓得頭暈,想辦法把這水溝裏的油水刮起來, 用一隻罐子裝好,再找東西來燒,就吃煮熱的“油水”填肚子。天下大雪,夜裏冷得不得了,蔣經國找到一個大垃圾桶,在桶子中間挖個洞,他委身蹲縮在桶裏,度過寒夜漫漫。蔣經國半路上病倒了,多虧遇到另一個要飯的孩子“小彼得”,把每天討來的飯,比較好的東西給他吃,才沒餓死。後來,“小彼得”死了,蔣經國曾 寫過一篇文章《永遠不要挂起白旗》,紀念這位患難之交。

蔣經國滯留蘇聯,1927年間,他申請加入蘇聯紅軍,被派到駐扎莫斯科的第一師,當過兵,曾進入列寧格勒中央紅軍軍事政治研究院;也當過莫斯科電機工廠學徒工,在烏拉爾金礦場當礦工後,又當過烏拉爾重機械製造廠技師、助理廠長、《重工業日報》的主編。

蔣經國腦海中最深刻的記憶,在蘇聯留學、落難12年,特別是最艱困危難的歲月裏,“我在烏拉山重機械廠多年,唯一對我友善的就是方良。”“她是個孤女。我們在1933年認識。她當時剛從工人技術學校畢業,在那家工廠中還算是我的部屬”,“1935年3月,我們終于結婚。”

30多年後,當他父親把國民黨當局的權柄交接給他,他竟日奔波于臺灣、金門、澎湖……山巔海濱,他一身素色夾克外套、鴨舌便帽、舊長褲、布鞋,輕車簡從的裝扮,與他在莫斯科中山大學信仰的托派思想,和他流放西伯利亞、當工人、當農夫的形影,似有前後輝映、异曲同工之妙。

(二)回國之後的政治生活

蔣經國于1937年春天回歸祖國,蔣介石在經國結束在老家閉戶讀書歲月後,正式派遣他到江西歷練,開啓了蔣經國“政治生活淬煉的時代

蔣經國的共産主義天堂

江西宜豐籍、畢業于中央政治學校、江西時期曾任蔣經國秘書的漆高儒說,早先,贛南是令江西省主席熊式輝十分頭疼的地方。熊氏委任的贛南各縣長多半上 不了任,一上任就要飽嘗地方民團毆辱,像熊式輝派任的安遠縣縣長齊振興,上班第一天差點被地方民團綁赴刑場槍斃,齊太太聽說丈夫要被槍斃,嚇得在地上打滾 哀求饒命,備極羞辱。蔣經國的前任,江西第四區行政專員劉己達,才上任,也在贛州遭地方民團毆打羞辱。

漆高儒認爲,熊式輝任命蔣經國到贛南,起到了震懾地方的作用;縱使地方上的土豪劣紳再蠻橫,諒他們也不敢對蔣經國動粗。熊氏想借著蔣太子的威名,整頓完全不聽命于他的贛南地方。
然而,蔣經國也不是完全仰仗著父親尚方寶劍的光環,江西的一片江山,還是靠蔣經國胼手胝足打拼出來的。

漆高儒曾講述過兩段故事。江西崇義縣的山區裏,有位知名的土匪頭子周盛連,周某住的碉堡石屋,裏邊可以容納匪徒兩三百人,在地方上可謂“一夫當關,萬夫莫敵”。

周盛連知道蔣介石的兒子來走馬上任了,便發了請帖邀蔣經國上山喝酒。蔣經國依約赴會,帶了幾個隨員,未帶任何刀槍武器,赤手空拳上山。酒過三巡,周 盛連起身告訴蔣經國,你是蔣委員長的兒子,有福不享,跑到這裏向我這壞蛋說好話,我向您保證,只要您在贛南一天,我就一天不做土匪,如果你走了,政治又壞 了,我爲謀生,說不定賊骨難改云云。

蔣經國以單刀赴會的勇氣,無异“招安”了過去凶悍無比的土匪頭。對難纏且不講道理的土匪,蔣經國則是以硬碰硬,像人稱“唐老虎”的土豪劣紳,他就發動拂曉突擊,趁睡夢中,把這只“唐老虎”綁到專員公署嚴辦。

憑著軟硬兼施的法子,蔣經國先把爲患贛南最烈的土匪豪門,殺了一次威風,然後再拿出他的政略與治理方案,一步步解决地方上的疑難雜症。蔣經國在贛南 使的“殺威風”方略,流風所及,是否成爲爾後治理其他地方的既定模式?在上海“打老虎”,在臺灣肅清地下黨組織,蔣經國新官上任,似乎總不脫這種殺威風的模式。

經過清鄉、剿清土匪的步驟以後,蔣經國在贛南開始推動“建設新贛南三年計劃”。蔣經國有句口號:“要將贛南建設成爲一個人民的勞動生活樂園”,往往令人聯想起蘇聯斯大林時代實行的指令經濟。

蔣經國永遠的十字架:章亞若

李煥(1917-,湖北漢口人,中央幹部學校研究部第一期畢業,蔣經國大陸時期的嫡系骨幹)是蔣經國最信任的親信之一,據李氏回憶,蔣經國出任“總統”後,某次李煥向他報告各部會業務,談到“外交部”時,無心帶了一句:“章孝嚴在‘外交部’表現得不錯,大家都對他的評論很好。”(按:章孝嚴、章孝慈系蔣經國與章亞若的雙胞胎兒子,是蔣孝嚴未認祖歸宗前之姓名,時在臺灣外交部門任職。)

蔣經國聞言只是看著他,幷未答腔,李煥趕緊轉移話題,過了好一會,公事談完,蔣經國突然沒頭沒尾冒出一句話:“一個人年輕時的言行要謹慎,否則就會背負一生的十字架。”

蔣經國所謂的“背負一生的十字架”究何所指?是指與章亞若的婚外戀?或是指章亞若成謎的死因?

王升生前也曾向友人提起章亞若的種種,王升記得,蔣經國在江西任職“三青團江西支團部青年幹部訓練班”主任時,有一位年齡較大的女同學,總是以全班的“大哥”自居,見到同學,就熱情招呼“老弟”、“小老弟”,表現得和藹可親,這位女同學,就是章亞若。

王升記憶中,蔣經國每個禮拜四下午排定的時程,是接見民衆,章亞若就在蔣經國旁邊擔任登記聯絡工作,而且時常陪同蔣經國到處訪視民衆。照王升的說 法,“她是蔣經國生命中遇見的第一個中國女人,且又長得漂亮能幹,時間一久,彼此便滋長出情苗。過了一段時間之後,章亞若被秘密送往桂林,準備在那裏生産……”

爲了回避父親蔣介石、妻子蔣方良的注意,蔣經國以“赴廣西考察縣政”爲名,悄悄潜赴廣西桂林。恰巧,章亞若就在蔣經國于1942年農曆春節前往桂林探視團聚時,生下一對雙胞胎男孩,蔣經國爲之取名孝嚴、孝慈。

關于章亞若的死因,各種說法莫衷一是,王升的說法是“突然逝世”。江西時期做過蔣經國秘書的漆高儒,有段故事:某日,一位戴著墨鏡的黃中美秘書,與徐季元秘書,來到漆高儒的辦公室,黃憤憤然地說,章亞若在桂林太招搖了,本來應該在桂林隱身的,却頻頻參加外邊的應酬,完全以專員夫人自居,這將影響經國兄的前程,讓委員長知道那還了得。黃中美聲稱,爲了專員的政治前途,只有把她幹掉。徐季元不贊同黃的計劃,連聲說,不要,經國兄和她總是夫妻一場,幹掉了她,經國兄會很難過的。黃中美則辯稱,經國兄的政治前途勝過一條女人的命,徐季元要黃三思,黃斬釘截鐵地說:“我會負責。”

黃中美放話殺章亞若的3周後,章亞若果然在桂林去世。據漆高儒說,章亞若死後幾天,蔣經國始終戴著一副墨鏡,以掩蓋眼眶中的眼泪。

上海打虎 反遭虎噬

1948年8月23日,這一天是蔣經國奉蔣介石之命,赴上海從事“經濟管制工作”的首日,所謂“經濟管制”,按當時的大白話來講,就是“打老虎”的意思。

蔣經國在當日寫給蔣介石的家書上說:“美援物資如何運用,使其能作爲平抑物價之用。請大人命令有關機關,切實研究執行。今後在工作過程中,重大問題 向大人請示與報告外,其餘問題皆擬就地解决,以免多煩大人之心也。”蔣經國信中所謂“就地解决”,其實就是“先斬後奏”的意思。

問題可能就出在蔣經國的“就地解决”上。譬如,上海素有煤炭大王、火柴大王之稱的劉鴻生,由于畏懼蔣經國的威逼,被迫忍痛交出黃金800條(每條金 條重10兩),230萬美元、銀元數千枚。上海商業儲蓄銀行總經理陳光甫,抗戰時期曾到美國爲國民政府奔波借款,曾經受到蔣介石嘉許;金圓券發行後,蔣經 國與之會面,陳光甫迫不得已交出114萬美金,全部“移存”中央銀行。金城銀行總經理周作民惟恐也被蔣經國“召見”,嚇得不敢住在家裏,幾乎每天晚上得換 住所睡覺,最後仍被蔣經國手下騷擾,萬不得已,只有托病住進上海虹橋療養院,警察局這時仍窮追不捨,派人直接進入醫院,强迫周作民簽名具結,非經有關部門 批准,不准擅離上海。

類似這種强兌黃金、强交美鈔外幣的事,不一而足,這些聞所未聞的奇事,傳到上海市長吳國楨(按:吳國楨畢業于北京清華大學 ,留學美國取得普林斯頓大學哲學博士等學位)耳裏,自然令這位受美國教育的市長氣憤不已,在充滿自由主義色彩的吳氏眼中,焉可容忍蔣經國用人爲手段,强力壓抑物價,嚴打囤積居奇,强令企業家交出金銀。

王升回憶上海打虎,提起會見吳國楨的經歷,猶不免誠惶誠恐。吳市長在與王升的問話中,對上海經管的不滿,溢于言表。以當時吳國楨的身份,當然不是針對“戡建總隊”一位大隊長而發的,真正的發泄對象是對蔣經國。吳國楨與孔宋家族關係至爲密切,吳氏與王升的對話,似乎預示著一場風暴的即將登場。

各式各樣的傳記著作,均直指蔣經國上海打虎不成,反遭虎噬,系與孔令侃(孔祥熙之女)揚子公司事件有關。諸多史料印證,其時孔令侃本人幷未因爲“揚子公司事件”而遭致拘捕。但也正因蔣經國在關鍵時刻未下手逮捕孔,才會導致杜月笙“將所能控制之工廠,均以原料缺乏爲辭,逐漸停止開工,幷促成黑市交易,搶購風潮,藉以報復”。社會輿論衆口鑠金,對蔣經國形成空前强大的精神壓力。沒逮捕孔,成爲蔣經國上海經管被批評虎頭蛇尾的根本原因。

這也間接使得“蔣太子”上海“打老虎”行動演變成一場鬧劇,蔣經國當年上海打老虎的部屬王章陵曾著《蔣經國上海打虎記》一書,他回憶說:“……有關 這一件事情,是是非非的謠言滿天飛,甚至謠傳蔣中正總統赴東北視察後决定在上海停留幾天研究問題,蔣夫人聞訊亦趕到上海,成爲蔣經國上海經管時遭受到的種 種壓力中具有最大殺傷力的反撲,幾乎令蔣難以招架。……”

(三)臺灣時期之威權統治

取得信任與特務治國

蔣經國上海打虎失敗,以迄徐蚌會戰(淮海戰役)國民黨軍兵敗,蔣介石迫于時勢,1949年元月黯然引退,幷以國民黨總裁身份,退居溪口老家,繼續遙 控國民黨當局黨政軍。在這段風雨飄搖的歲月中,蔣經國時刻追隨父親左右,凡1年3個月,這段關鍵的艱危歲月,無分晴雨晨昏,亦無分炮火連天,性命交關之 際,爲父子間之互信奠定了强固根基。

時任蔣介石座機駕駛的衣複恩親身經歷了蔣揮別大陸的最後情景:1949年12月10日,成都即將失去控制,下午2時許,蔣介石、蔣經國父子在少數侍 衛人員隨扈之下,抄小路快步走到鳳凰山機場。蔣介石搭乘的C-54座機起飛不久,地面留守的憲兵也快速撤退。衣複恩說,我們從此離開大陸,飛向臺北,千山萬水,不勝依依,“這一飛,竟成蔣總統與這塊土地的最後一別!”蔣經國在這一天的日記上寫著:“此次身臨虎穴,比西安事變時尤爲危險,禍福之間,不容一 發。記之,心有餘悸也。”

蔣經國終于贏得了父親的完全信賴,蔣介石遂將關係國府統治基礎最核心的特務組織,全部委由經國掌管經營。

早在大陸重慶時期,蔣經國就意圖染指情報特務組織。只是,斯時軍統有戴笠强勢領導,中統有CC系統人馬盤踞,對蔣太子的“覬覦”,向來抱持敏銳之提 防心,在國民黨核心扎根未固的蔣經國,別說想見縫插針,就算想立足其間的餘地都沒有。直到國民黨一敗塗地,撤守臺灣.此前,戴笠早已死于空難,CC系也因 爲蔣介石對其頗有微詞,而陷分崩離析群龍無首之境。天下大亂,形勢大好,蔣經國遂有趁亂統一殘餘勢力的機會。

曾于1959年任職調查局(中統到臺灣之後的繼承單位)第一處副處長的李世杰透露:直到1955年,蔣經國由“總統府機要室資料組主任”躍升“國防 會議副秘書長”,而以他手下新成立的“國家安全局”取代“資料組”之後,他對調查局(及各情治機關)的控制,漸由工作領導而及于人事與經費的掌握控制……

這是蔣經國掌控特務機關全盛期的開始,無論軍統、中統,所有大陸時期的舊特務機構的繼承單位,全部牢牢掌握在蔣經國手上了。

曾任美國中央情報局駐臺灣辦事處主任的克萊恩(Ray S. Cline),第一次見到蔣經國,克萊恩從下榻的“吳賓館”(臺灣省主席吳國楨官邸)拾階而下,見到有一僕役打扮的矮小男子,十分溫和有禮地站在樓梯口, 耐心等候克萊恩等人下樓,同赴宴會。等相互介紹,克萊恩才驚覺這位“僕役”竟然就是蔣介石的兒子蔣經國。

這位美國派駐在臺灣的最高情報首腦,終于發現蔣經國不僅是特務部門的主其事者,更是蔣介石力圖積極建設臺灣,托付以重任的主要執行者。在位于臺北市 長安東路18號的那幢日式木造寓所,蔣經國曾在客廳裏放映一部來台初期拍攝的紀錄片,內容是他帶著工程人員踏勘尚未開通公路的山區,在海拔兩三千米的叢山 峻嶺之間,冒著性命危險,和一群退役軍人轉業的築路工程人員,披星戴月,翻山越嶺,逢山開路,遇水架橋。克萊恩逐漸從點點滴滴的印象中,積累起對這位國民党政治新强人的崇敬之意。

早期,臺灣無法自製治療糖尿病的胰島素,克萊恩透過美國中央情報局的管道,定期送胰島素給蔣經國服用。

被曲解的白色恐怖

今天,當强人已化爲頭寮靈寢冰冷棺椁裏的朽骨時,島內許多异議人士,特別是一些台獨原教旨主義者,總是把蔣經國比喻作白色恐怖的魔頭。其實,真正研究島內白色恐怖歷史的人會明白,白色恐怖的主要“專政對象”,不是台獨分子,更不是島內百姓,而是中共地下黨,或者說是共諜。甚至國民黨黨內鬥爭的犧牲者,其人數都遠多于籍隸臺灣的人士。換言之,大陸籍,尤其被懷疑是共産黨者,幾乎占了白色恐怖犧牲者的9成以上。

例如,曾經被蔣介石以“反共作家”名義召見的李世杰,在進入調查局多年、幷擔任調查局第一處副處長後,被誣以“匪諜”,而坐穿牢籠20年。

與蔣經國稱兄道弟、主持過國民黨對大陸空中偵照情報搜集、當過“空軍總部情報署署長”的衣複恩,1966年7月間收到一紙傳票,要他到軍法處“談一談”,依約前往“一談”,衣複恩就莫名其妙地被關了3年。

從恐怖統治到民主之路

美式民主與俄式恐怖統治,原本是處在兩個對立面的矛盾事物,是冷戰時期兩個不共戴天的世仇,但是,這兩大仇家却在臺灣“相生相剋”的吊詭規律下,竟成爲冰炭共存、共冶一爐的世界奇觀。

初來臺灣,蔣經國基于清除島內共産黨地下勢力的考慮,全力實施特務恐怖統治。若干年後,民智漸開,蔣經國的左手維持特務政治結構,右手則開始落實美 式民主。同樣一個蔣經國,竟然能把兩種敵對事物,巧妙統一起來。是以,在島內某些自由主義者的心目中,與其寧說蔣經國是一個威權時代的强人,不如說蔣經國 是一個兼容幷包“魔”與“神”的雙重人格型領導人。

在建設臺灣的思維當中,蔣經國一直難以跳脫青少年時代形成的俄式計劃經濟邏輯。有人甚至不諱言,使臺灣經濟進一步飛躍成長的“十大建設”工程,其實都有某種程度的蘇聯風格。此外,蔣的內心世界中有更多的“恐共”成份,這不自覺地成爲他執政之路的特色。

鑒于1948年上海打虎失利的歷史教訓,蔣經國始終堅信物價穩定是社會安定、國家安全的基礎,所以他無法坐視百姓每天都要食用的黃豆等生活必需品的 價格飛漲。曾經在“行政院院長”秘書室服務的葉昌桐將軍(1928-,福建福州人,海軍上將),寫過一篇題爲《李國鼎與蔣經國的爭執》文章。據他回憶,某 日,他正送緊急公文到蔣經國辦公室,此時“財政部長”李國鼎前脚剛離開,只見蔣經國氣衝衝地把公文重重往桌上一丟,嘴裏絮絮叨叨自言自語:“‘財政部長’ 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才能幹的!”原來“院長”和李國鼎又爲該不該補貼黃豆價格,大吵了一架。吵歸吵,最後蔣經國還是采納了李國鼎的意思,足證蔣經國還是有 容人之量。

在臺灣歷經兩次政黨輪替之後,回顧蔣經國走出來的民主道路,令人有無限感慨與不勝唏噓之感。蔣經國是如何進行民主化改革的?他在進行民主化改革進程中,遭遇過哪些挫敗?他如何辨識台獨與民主之間的分野?……諸如此類的問題,始終縈繞在島內民衆的腦海。

依照西方民主政治發展理論的講法,當一個傳統威權國家的總體經濟逐步脫離貧窮,達到小康社會的境界,菁英分子或者社會經濟地位在一定水平以上的公民,會産生一種希望參與公衆政治的自覺。于是,這個威權國家便開始面臨“資源與權力重新分配”的問題。

但是,吊詭的是,沒有一個政治學者能够提得出一套更數據化的論證,比如說,究竟國民人均所得達到多少美元以上,才叫做“小康社會”?社會學家也許可 以畫出一條貧窮綫,告訴我們,凡低于這條綫以下,或者人均所得低于多少美金以下,就可以稱之爲“窮人”。可是,政治學者顯然很難畫出一條綫,可以名之曰“民主綫”,或者“獨裁綫”。

是故,現代政府設計的社會福利制度,可以對“貧窮綫”以下的人民施以法定救濟措施,然而,却沒有一個傳統型政府有先知先覺的本事,可以預估何時是該讓政治更民主、更開放的時間點。睿智一點的政府,會逐步開放若干權力,逐步擴大人民的政治參與。但是,什麽時間點開放是最佳的選擇?開放的步伐應該走得多快?該先開放哪一個層級的權力?是地方與中央同時開放,還是先開放地方再開放中央?恐怕都沒有既定的答案。這些林林總總、大大小小的問題,都考驗著領導人的智能。

蔣介石于1950年7月2日宣布開始實施地方自治,幷選擇最偏遠的臺灣東部的花蓮縣,首先開放縣議員選舉。

蔣介石還率先提携本土菁英,此一政策,較諸1970年代晚期的“催台青”本土化運動,早了至少20年。他開放大量的本地青年,透過文官考試的途徑, 進入國民黨政府團隊。到1972年,蔣經國組閣當“行政院院長”,大量選拔台籍菁英進入內閣隊伍,走的亦複是他父親走過的菁英政治老路。
1972年12月23日,蔣經國開始實施所謂“動員戡亂時期自由地區增加中央民意代表名額選舉”。換言之,被黨外异議人士詬病的長期不改選的“萬年 國會”,即將注入臺灣本地新血輪。(編者注:現在的臺灣“立法院院長”王金平,當時還是台南的工商企業主,就是由此踏上政壇。)這也意味著,原本政治參與 局限地方層級的議會,即將擴大到中央層級的議會。

發生于1977年底的“五項公職人員選舉”,在臺灣北部的桃園縣(桃園亦是蔣介石陵寢)擦出了國民黨撤台以後,最嚴重的一場群衆暴動事件的火花。

這樁發生在桃園中壢的暴動,照异議人士日後撰寫的文章,指稱其起因是中壢國小的投開票所發現所謂“作票事件”而引發。失控的暴徒入夜之後燒毀了中壢警察分局,從白天到黑夜,不少軍車、警車被翻倒、砸毀,群衆阻擋了南北縱貫公路。軍警出動,嚴陣以待,但都奉命不得携帶槍械武器。有不少徒手軍警遭攻擊而挂彩。

黨外人士指控國民黨作票,實系子虛烏有,因爲,當天開票結果顯示,黨外候選人許信良是以22萬票,贏過國民黨候選人歐憲瑜的13萬票。那場無端引發的暴動騷亂事件,事後證明根本是群衆受到捕風捉影的謠言蠱惑,而闖下大禍。

台獨意識的魅影真正飄蕩在臺灣上空,是發生于1978年12月10日的高雄事件(當年黨外及以後之民進黨人稱之爲“美麗島事件”)。這場暴動事件, 儘管暴徒拿著鐵棍、木棒等凶器,攻擊現場圍堵游行場面的警察、憲兵,由于憲警得到上級指示“打不還手,駡不還口”,暴徒幾乎沒人遭受憲警的主動反擊,反倒是現場維持秩序的憲警人員,大量受傷送醫。

“中壢事件”與“高雄事件”結束後,臺灣恢復了短暫的平靜,但很快,群衆滋擾事件又在臺灣各地,包括臺北市,甚至桃園中正機場,不斷上演。各種街頭暴力事件開始層出不窮。蔣經國始終以懷柔策略待之。

當島內經濟成長逐年攀高,百姓生活水平亦同步成長的1970年代,人民爭取參政權,要求民主的呼聲,也逐漸充斥島內。令人憂慮的是,高喊民主的人群當中,有不少人的真正目的,是爲了搞臺灣獨立。

台獨問題的形成

如果翻開1950年代的歷史檔案審視,人們很容易就發現,被台獨人士嚴詞批判的“白色恐怖”,在這段期間被槍斃處决的,絕大多數均系外省籍,他們被指控是所謂“匪諜”。不過,白色恐怖却被台獨人士擴大成專事對付台獨勢力的牢籠與凶器,蔣經國更被視爲幕後最大黑手。

國際冷戰格局改變,臺灣蔣氏政權的利用價值銳减,美國拉攏島內本土人士。左支右絀的蔣經國,竟連逮捕黨外人士陳菊,都遭美國當局以斷絕武器買賣威脅,蔣經國只好被迫下令放人,更遑論做出其它强勢壓制反對勢力之作爲。

民進党人士編寫的《綠色年代》一書,上册第57頁,有一段頗有深意的叙述:“(1978年)10月下旬,美國駐台大使在希爾頓飯店約見陳菊,與當時 到臺北訪問的國務院中國科科長費浩偉(Harrey Feldman)見面,費浩偉告訴陳菊:‘你能够獲得釋放,是以武器和國民黨換來的。’”原來當時費浩偉的辦公室桌上,擺了一份國民黨買武器的清單,陳菊被抓後,費浩偉就刻意擱置這項武器采購,國民黨瞭解後釋放陳菊,費浩偉才批准此公文。

到了1984年10月,突發旅美華裔作家江南(劉宜良)遇刺身亡,扯出臺灣情報單位涉入此案之內幕,引起美國里根當局之嚴重不滿。此後,蔣經國對黨 外异議人士的控管更形鬆手。兩年後,以黨外人士爲核心班底的民進党成立,儘管該黨相當程度上與台獨理念若即若離,蔣經國可能因爲投鼠忌器,未加制止。

蔣經國心裏對美國暗助台獨運動的蠻橫作風,可能敢怒不敢言,但是,他在處理接班人問題上的疏于算計,恐怕更是臺灣走向一條歧途的主因。

李登輝問題

關于李登輝的政治背景──曾經是台共成員、接近台分子的書面報告,在蔣經國當政的年代,可以從情報單位陰暗的檔案室裏,搬出一大摞來。

多年以前,筆者訪晤前情報局督察室主任谷正文,谷老曾當面出示若干文件檔案,證明李登輝的身份背景。穀老在他著的《白色恐怖秘密檔案》第241-245頁寫道:

“李登輝加入中國共産黨,大約是民國35年前後。……民國43年,警務處逮捕潜逃至嘉義藏匿多時的葉城松,李登輝再度出現在他的供詞之中,他說:‘ 我參加共産黨,介紹人是李登輝,我進入組織後,接受楊廷椅領導’。……訊問時,牛坤樹坐在辦公桌後面,我坐在桌旁沙發上,李登輝則恭謹地端坐在門邊木椅上。這位農復會技正,長型臉孔,是一個典型戽鬥。他剪了一款短而整齊的西裝頭,在應訊中,李登輝以很誠懇的態度坦承了參加中共在臺地下活動的經過,他說:‘那是一個青年學生的錯誤,請你們給我機會悔改。’”

按在蔣經國最後歲月長年陪伴在側的么兒蔣孝勇的說法,蔣經國晚年原本的布局,是希望孫運璇繼續再做6年“行政院長”,與蔣經國的6年“總統”任期同時届滿時,蔣經國即交棒給孫運璇。

顯然,蔣經國提名李登輝爲“副總統”,不過是備位人選,而非真正的接班人。但蔣經國似乎沒有考慮清楚,李登輝的台共身份只是“顯性”,真正麻煩的是隱藏在他腦子深處的日本皇民化思維,與台獨思想。

孫運璇的中風,打亂了蔣經國未來的人事安排,蔣經國的突然亡故,更打亂了國民黨的執政命運。按照國民黨當局奉行的《中華民國憲法》,“副總統”李登輝順理成章接任“總統”。1988年元月13日,蔣經國時代告終,李登輝時代揭開帷幕。

總結

傳記作者漆高儒認爲,蔣經國“是一個勤勞的人”、“是一個親兵親民的人”、“他和百姓群衆很接近”、“他是一個認識時代的人”。

蔣經國惟其是一個勤勞簡樸的人,才可以締造臺灣經濟奇迹的成果;惟其是一個親兵親民的人,才有台人對他的感念與肯定;惟其和百姓群衆很接近,所以他 的施政作爲才能貼近民意;也惟其是一個認識時代的人,他對島內,先是民主開放,解除黨禁、報禁,繼之又解除戒嚴,開放臺灣民衆赴大陸探親,卸除兩岸近40 年的人爲藩籬。

漆先生可能遺漏掉了點評,蔣經國是一個反台獨、主張大一統的中國人。蔣先生爲反台獨,作出的努力有目共睹。當然,蔣經國晚年最大的遺憾,也是他自己 最大的創痛,就是得不到部分异議人士的諒解。令人遺憾的是,如果他能延壽若干年,相信兩岸關係可以走得更平順,而不致多跋涉了20年的漫漫崎嶇路。

1987年12月25日上午,蔣經國參加在臺北市中山堂舉行的“行憲四十周年紀念”典禮。

當天上午9時,蔣經國坐著輪椅抵達會場,當他開始致詞時,坐在第14排中間的11個民進党“國大代表”,突然站起來,同聲喊叫“全面改選”(全面改 選“國會”),蔣經國簡單致詞幾句後,因體力不勝負荷,請“國民大會”秘書長代爲宣讀書面講詞,當何宜武念稿念到有關充實“中央民意機構”的內容時,那幾個民進党“國代”又起身再次叫嚷“國會全面改選”,還拿出一面書寫著“全面改選”的白布條。

據蔣孝勇事後追述,“行憲四十周年紀念”典禮過後,蔣經國顯得抑鬱寡歡,整天不講話,顯然心理受到很大挫折感。1988年1月10日,蔣孝勇陪侍床前,蔣經國忽然開口說話:“我一輩子爲他們如此付出,等到我油盡燈枯時,還要給我這種羞辱,真是于心何忍?”

3天后,經國先生吐血而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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